中科董事馮總所著《鑄劍》連載之(十九 )
第 六 章
2020年7月 7 日 第 88 - 92 頁
第6章
兵工署對往哪兒轉移亂了方寸
次日清晨。地坑院里。
楊錘子等人一夜沒睡踏實,早早地就起床了,刷牙洗臉后,浮皮潦草地嚼了幾口干饃,就往鞏縣兵工廠趕。
他們路過一個村莊,名為白沙村。過去,他們每天途經白沙村,對這兒很熟悉。而在今天,他們剛進村就吃驚地站住了。
日本轟炸機的目標是兵工廠,但由于地面炮火的干擾,有的炸彈沒有投到目標,而是投到附近村子里。轟炸之后的村莊沒有了往日的安詳和寧靜,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瘡痍和哭天搶地的哀號。
炸毀的房屋中,受傷者在呻吟慘號。有個女人靠著墻坐著,敞著胸口給嬰孩哺乳,她男人靠著墻坐著,一面流血,一面喘息。一位年輕的母親橫臥血泊,懷中的孩子渾身是血,不知死活。
鞏縣兵工廠醫(yī)務室派出了幾個穿白大褂的,正在緊張地施救。
楊錘子等人進入鞏縣兵工廠,慢慢走著,看著。
絕大多數廠房完好無損,而且地面上沒有幾個炸彈坑,廠子里的情況似乎并不像他們想像的那么糟糕。
只有兩座廠房被炸,一個炸塌了一堵墻,另一個炸塌了一個角,被炸的車間里,有一臺設備報廢了,幾個工人正在查看。
許多工人并沒有進入車間,而是惶恐不安地簇擁在一起。
兵工廠畢竟是被炸了,盡管損失不太大,但往后該怎么著,誰的心里也沒譜,他們正等著上頭發(fā)個話。
李待琛和宋水寅等人過來了。
看來李待琛一夜未曾合眼,眼球泛著血絲,神情疲憊。
李待琛在一群人面前停住,說:“工友們愣著干什么?我和宋副廠長剛才查看了一圈,鬼子的這次轟炸,附近有的村莊損失較大,而在咱們廠里,一個人員也沒有損失,連個受傷的都沒有,盡管有個別車間被炸了一部分,但重要設備已提前堅壁到地下,一句話,無傷大雅。放心吧,天塌不下來,從現在起,照常工作。”
那群人散去,回各自的車間。
楊錘子對身邊的人說:“大伙兒都聽到啦?廠長發(fā)話了,小日本兒炸不垮咱們,你們馬上跟我回車間去?!?/FONT>
第三機加工車間沒有遭到轟炸,原封不動。
工人們都沒有動,也在等候指示。
楊錘子里里外外看了看,隨后就招呼起來:“僥幸僥幸,還是僥幸呀!咱們車間沒有吃炸彈,大伙兒繼續(xù)干活兒。”
工人們隨即散去。
張戰(zhàn)說:“我看,咱們應該抽調一部分力量,去高炮連那兒看看。昨晚日本飛機來了,最忙活的就是高炮連,高射機槍一陣子對空射擊,都打瘋了,現在肯定有需要檢修的地方?!?/FONT>
楊錘子說:“你這個想法不錯,咱們現在就去?!?/FONT>
稍后。高炮連連部。
郄連長的眼睛熬紅了,樣子相當疲憊,正在伏案寫總結。
一個士兵領著楊錘子等人進來。
郄連長趕緊站起來,抱拳作揖,大聲說:“沒打好,弟兄們沒打好呀!鬼子轟炸機來了4架,一架也沒給揍下來。抱愧抱愧?!?/FONT>
張戰(zhàn)說:“上尉連長老郄哥,不說了不說了,你可千萬別這么說,我們剛才在廠子里轉了轉,廠房破壞的不很嚴重,是你們的對空射擊干擾了鬼子,大多數炸彈沒有投到地方?!?/FONT>
“抱愧抱愧。”郄連長仍然抱拳作揖。
張戰(zhàn)說:“行啦行啦,我說就行啦。上尉連長老郄同志哥,你就別忙著道歉賠不是了。你們昨晚兒乒乒乓乓打了一陣,高射機槍肯定有毛病,楊副總辦帶著我們來檢修檢修?!?/FONT>
楊錘子說:“我們來,就是看看你們的武器情況?!?/FONT>
郄連長說:“我?guī)銈兛慈??!?/FONT>
次日下午。鞏縣火車站。
梅山在站臺上轉悠著,附近是廠里的那輛福特車。
秋風涼爽,帶著清清淡淡的芳香,吹拂著面龐。
不大會兒,列車到。牛金滿上校下車,身后跟提包的勤務兵。
梅山趕緊迎過去,說:“牛主任,你來來回回跑,辛苦了?!?/FONT>
牛金滿的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在帽檐的旁邊,而后向側外方灑脫地一甩,說:“梅秘書,和你們相比,我的旅途之苦不算什么。你們剛剛挨了轟炸,兵工署深懸于心,派我過來看看。”
不大會兒,福特車向鞏縣兵工廠駛去。
灰白的空氣,飄渺的空氣。然若換個角度去感受秋天,例如與春天和夏天相比,秋天可以說是一個相對安靜的季節(jié)。
牛金滿看著車外,若有所思地說:“梅秘書,鞏縣與洛陽離的很近,看著鞏縣的秋景,我想起盛唐邊塞詩人王昌齡的《送狄宗亨》中的兩句:‘秋在水清山暮蟬,洛陽樹色鳴皋煙’。”
梅山說:“怎么?牛主任到了鞏縣,好像有頗多感慨。”
“到了河南,我的感慨不能不多?!迸=饾M的身子往后一仰,“河南,這是個什么地方?是中華文化的發(fā)祥地,是一個不能被侵略者糟蹋、蹂躪的省份,而日本鬼子快要打到這兒了?!?/FONT>
“你到鞏縣兵工廠出差,具體任務是什么?”
牛金滿從后座拍了拍梅山的肩膀,“兵工署這次派我來,一來是看看鞏縣兵工廠被炸的情況,二是和李廠長商量轉移的事?!?/FONT>
“轉移?”梅山問:“鞏縣兵工廠要轉移?”
“日本鬼子要打過來了,你不轉移怎么辦?”
盡管梅山對鞏縣兵工廠的轉移有一定思想準備,但還是第一次從上峰機關的人口中親耳聽到這個意圖。
福特駛入鞏縣兵工廠。
牛金滿說:“先不去見李廠長,我要看看工廠的損害情況?!?/FONT>
福特在廠區(qū)里行駛著。
牛金滿嘆了口氣,“還好,沒吃幾顆炸彈。”
梅山說:“工廠今天照常上班。”
“怕是堅持不了幾天了?!迸=饾M說。
稍后。鞏縣兵工廠廠長辦公室。
李待琛正在伏案,一抬頭。
梅山領著牛金滿進來了。
牛金滿啪地立正,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行了個軍禮。
“你來得正好。李待琛隨便回了個禮,接著就拿起暖水壺。
梅山說:“廠長,端茶倒水這種事哪能您干,我來。”
“還是我來。”李待琛說:“梅秘書,兵工署的牛主任來了,你馬上叫宋水寅那幾個人過來,在我的辦公室里開個小會。”
不大會兒,宋水寅等人來了,小會即刻開始。
李待琛說:“事不宜遲。牛主任剛下火車,連口熱水都沒來得及喝?,F在,由牛主任把上峰的意圖對我們說說?!?/FONT>
“我就先三言兩語說說鞏縣兵工廠面臨的形勢吧?!迸=饾M指點著地圖,“鞏縣兵工廠面臨的形勢只能從漳河說。漳河發(fā)源于山西長治,上游為清漳河和濁漳河,下游作為界河,經過區(qū)段劃分河北省與河南省邊界。為防止日軍從河北打進河南,第1戰(zhàn)區(qū)設漳河防線。但就在前幾天,沿平漢鐵路及兩側南犯日軍突破國軍的漳河防線,11月5日,日軍攻占安陽。從安陽到鄭州,不足200公里,時下,日軍地面部隊到鞏縣兵工廠不過260公里左右?!?/FONT>
李待琛說:“安陽失陷是前幾天的事,我們知道了?!?/FONT>
“還有更糟糕的情況?!?牛金滿說。
“你說?!崩畲≌f。
牛金滿說:“安陽失陷的同日,11月5日,軍事委員會參謀長何應欽在國防最高會議報告中宣布,淞滬戰(zhàn)場上,國軍傷亡近19萬人。11月5日,日軍第10軍在上海附近的金山衛(wèi)登陸,前線部隊為避免被圍殲自行撤退。三四十萬部隊擠在幾條公路上被日軍轟炸,大撤退變成大潰逃,國軍放棄上海,中國的最大城市上海陷于敵手?!?/FONT>
說到這兒了,不妨暫時脫離書的主線,說點淞滬戰(zhàn)場的軼聞:到11月9日,淞滬戰(zhàn)場的形勢再度惡化,蔣介石不得不下令撤軍。盡管長官司令部要求“希適應狀況適宜處置之”。但是,實際局面已完全失控,前有堵截,后有追兵,天上有日軍的飛機轟炸和掃射,已不成建制的部隊出現了潰敗。先撤下來的工兵怕日軍追至,便埋設了地雷。以至后面的炮兵過不了河,嶄新的150毫米重炮只得被推下河。重炮團團長彭孟緝在岸邊失聲痛哭:“全國就這么一個像樣的炮團,就這么扔了,弟兄們連個指望都沒了!”這樣的潰敗,無論從是實力上還是士氣上,對中國軍隊的打擊巨大。
“上海丟了的消息,我們從報紙上知道了?!崩畲≌f。
牛金滿說:“這還不是最糟的。諸位想想,上海離哪兒近?南京,那是中華民國的國都。日軍拿下上海后,正在向南京推進。不要說大局了,就說我自己吧。我這次來鞏縣兵工廠豁出了半條命,不是我的半條命,而是全家的半條命。我人到了鞏縣,過不了幾天,南京就會被鬼子占領,我回不了南京,也見不到家人了。”
李待琛問:“形勢這么危重,兵工署對鞏縣兵工廠有什么考慮?”
“鞏縣兵工廠得即刻考慮轉移了?!迸=饾M說。
“什么?即刻轉移?”宋水寅有些吃驚,“這么大的一個廠子轉移?可不是小門小戶搬家。工作量有多大?用不著精打細算,就是大估摸地算算,鞏縣兵工廠的家當怎么也得有幾千噸物資,這么多的機器怎么拆?怎么卸?怎么搬?還有,往哪兒搬?”
牛金滿說:“轉移這件事由不得你和我。日本鬼子說話就快打到黃河岸邊了,如果再猶豫的話,到一定時候,鞏縣兵工廠在日本軍隊遠程火炮的射程之內,那時再考慮轉移,就來不及了?!?/FONT>
“是這么回事?!泵飞降吐曊f。
李待琛站了起來,大聲說:“盡管到眼下為止,兵工署并沒有給我們下達轉移令,但是,諸位回去后,立即做出必要的轉移安排。在戰(zhàn)爭年代,要特別強調令行禁止。只有我們做了充裕的準備,上峰打了招呼后,我們才能在最短時間內落實。聽明白沒有?”
與會者齊聲回答:“聽明白了?!?/FONT>
“再問一遍,聽明白沒有?”
與會者齊聲回答:“聽明白了?!?/FONT>
“我再再問一遍,聽明白了沒有?”
與會者齊聲回答:“聽明白了。”
“散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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