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董事長吳總所著《陌生的老路》連載(二)
第一章 對“走出去”的歷史追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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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張騫通西域與羅馬軍團殘部東來
張騫通西域,中國人耳熟能詳。其實沒過多久,羅馬軍團的部分殘部七拐八繞地抵達甘肅。本節(jié)說的就是這一前一后的兩件事。
西漢初,中原的北方是游牧民族的地盤,那些牧人初以獯鬻、獫狁、儼狁、葷粥等名見于典籍,有的是匈奴的另一種說法。匈奴來由模糊,早先大而化之說其先祖是夏朝末代的遺民,出自《史記?匈奴列傳》:“匈奴,其先夏后氏之苗裔,曰淳維(獯鬻、熏育)。唐虞以上有山戎、獫允、薰粥,居于北邊,隨草畜牧而轉移?!薄渡胶=?大荒北經》稱:犬戎與夏人同祖,皆出于黃帝。《史記索隱》中引張晏的話說:“淳維(熏育、獯鬻)以殷時奔北邊?!奔聪暮笠岽揪S殷商時逃到北邊,子孫繁衍成匈奴。王國維在《鬼方昆夷獫狁考》一文中認為,商朝時的鬼方、混夷、獯鬻,周朝時的獫狁,春秋時的戎、狄,戰(zhàn)國時的胡,都是后世所謂的匈奴。“以滅夷月氏,盡斬殺降下定之。樓蘭、烏孫、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皆已為匈奴。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,北州以定?!?SPAN lang=EN-US>
匈奴長期被指為夏人后裔。早先對這種說法無已驗證,后來人們知道了生物細胞內有遺傳性質的物體叫染色體。夏朝人是中原人,黃種人,而匈奴染色體中有白種人成分。古北亞人種是和原始印歐人種的混合,統(tǒng)治集團父系Y染色體主體為西歐亞R1a1和北亞C3,母系線粒體DNA為D4。古代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民族劃分,很難說匈奴是古老民族,應該是中國北部的民族綜合體,也就是說,凡是男性披發(fā)左衽的,差不多都可劃入匈奴的范疇。匈奴應該是戰(zhàn)敗的夏朝中原人與祖居阿爾泰山脈以東南、大興安嶺以西、蒙古草原以南、青藏高原以東北、華北平原以西北戈壁披發(fā)左衽的北方民族的混合體。
春秋戰(zhàn)國之后,匈奴跨進了階級社會的門檻,各部形成了奴隸制小國,國王稱單于。冒頓單于相繼征服周圍的部落,滅東胡、破月氏,率領強悍的騎兵騷擾和掠奪中原。匈奴生活在寒冷的漠北,沒有糧食,以畜牧為生,要找個暖和地方,進入農耕社會,想方設法地遷徙南下。
公元前200年冬,冒頓單于率兵圍晉陽(太原)。漢高祖劉邦領大軍迎戰(zhàn),被冒頓單于圍困于山西大同,遣人納賄于冒頓的閼氏夫人,始得解圍。從此劉邦再不敢用兵北方。后來惠帝、呂后和文景二帝對匈奴采取和親、饋贈及消極防御政策。匈奴貴族仍寇邊不已。文帝時代,匈奴騎兵甚至深入甘泉,進逼長安,嚴重威脅西漢王朝的安全。
公元前140年,漢武帝劉徹即位,年僅16歲。此時漢朝已建60余年。劉徹的祖父漢文帝,父親漢景帝,這爺兒倆不簡單,勵精圖治,奉行輕徭薄賦政策,形成“文景之治”,政治統(tǒng)一和中央集權加強,社會經濟發(fā)展,國力充沛。據史書記載,“京師之錢,累百巨萬,貫朽而不可校;太倉之粟,陳陳相因,充溢露積于外,腐敗不可食”。漢武帝即位時撿了個便宜,只需承襲“文景之治”政策,經濟與民生問題不用操太多心。讓他頭疼的是北方匈奴的襲擾。漢武帝把反擊匈奴侵擾,從根本上解除來自北方威脅的任務提上了日程。
中原指黃河中下游的河南加山西南部。河南是中華文明發(fā)源地,中國歷史的絕大部分時間,政治、經濟和文化中心在黃河流域的中原,除了南北朝,統(tǒng)治者皆認為,把中原納入版圖的王朝才是正統(tǒng)王朝。
在古代漢語中,漠北是指沙漠、戈壁以北的廣大地區(qū)。北方部落不可阻止地向中原涌來,何以如此?沒有其它解釋,只能是地理和氣候條件逼出來的。中原地勢平坦,氣候溫和,易于耕種,涌向中原是上古以來持續(xù)上演的大戲。夏朝,周邊部族涌向中原的腳步啟動。商朝,東夷(分布山東與蘇北)侵擾中原。商末,西北黃土高原的周人打進來,滅掉華夏族建立的商朝,建立周朝。這種大戲隔些年就上演一次。
西域有廣義和狹義之分。廣義包括天山南北及蔥嶺(即帕米爾)以西。狹義則僅指敦煌、祁連以西,蔥嶺以東,天山南北,即新疆。西域本36國,后分裂成50多國。天山南麓,南障昆侖,氣候干燥,農業(yè)為生,兼營牧畜。甘肅出玉門、陽關南行,傍昆侖山北麓向西,經且未縣、和田縣至莎車縣,為南道諸國。出玉門、陽關后北行,由吐魯番沿天山南麓向西,經焉耆縣、輪臺、庫車縣,至疏勒,為北道諸國。南北道之間,橫亙著塔里木沙漠,包括氐、羌、突厥、匈奴、塞等各種民族。
漢武帝從來降匈奴人口中得知,蔥嶺以西有大宛、烏孫、大月氏、康居、大夏諸國,雖距匈奴較遠,亦或多或少地受制于匈奴。從形勢看,溝通西域,在蔥嶺東西打破匈奴的控制局面,建立起漢朝的威信和影響,是孤立和削弱匈奴,最后徹底戰(zhàn)勝匈奴的的重大步驟。
敦煌、祁連一帶的月氏同匈奴發(fā)生沖突,至老上單于時,被匈奴征服。老上單于殺月氏國王,把他的頭顱割下做酒器。月氏被迫西遷。在新疆伊犁一帶重新建國。他們不忘故土,準備對匈奴復仇。根據這一情況,漢武帝決定聯(lián)合大月氏夾擊匈奴,下令選拔人才,出使西域。
張騫是陜西城固縣人,漢武帝即位時任侍從官,挺身應募,久住長安的匈奴族人堂邑父愿一塊去。公元前138年,張騫、堂邑父出發(fā),經過匈奴占領的地界時被發(fā)現(xiàn),做了俘虜。一住多年。日子久了,張騫與堂邑父乘匈奴人不備,騎兩匹快馬,向西跑了幾十天,闖進大宛(中亞)。大宛王派人護送他們到康居(巴爾喀什湖和咸海間),再到月氏。月氏被匈奴打敗后遷大夏(今阿富汗北部)附近,不想再跟匈奴作戰(zhàn)。張騫和堂邑父只好回長安。算下來,他在外面過了13年。
后來,衛(wèi)青、霍去病統(tǒng)兵消滅匈奴主力,匈奴逃往漠北,西域國家看到匈奴失勢,不愿繼續(xù)向匈奴進貢納稅。漢武帝趁機派張騫前往聯(lián)絡。公元前119年,張騫和副手拿著漢朝旌節(jié),帶著三百勇士,每人兩匹馬,帶一萬多頭牛羊和黃金、錢幣、綢緞、布帛等禮物結交西域。
張騫到烏孫,送烏孫王厚禮,建議兩國共同對付匈奴。烏孫王怕匈奴東山再起,不敢做主。張騫打發(fā)副手聯(lián)絡大宛、大月氏、于闐。烏孫王送張騫回長安,帶了幾十匹高頭大馬。過了一年,張騫病死。打那以后,漢武帝每年派使節(jié)訪問西域各國,是做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工作。
張騫通西域后,樓蘭、車師在匈奴策動下,劫掠西漢派往西域的商隊。為確保西域通道,王劇率騎兵擊破樓蘭,趙破奴擊破車師。西漢與烏孫王和親。為取得大宛汗血馬,漢武帝派李廣利領兵數(shù)次進攻大宛(今烏茲別克斯坦),攻破大宛都城,通往西域的商路暢通。
漢朝那陣,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是漢朝和羅馬帝國。兩國面積相似。公元1年的人口調查(據說這次普查較準確)表明,漢帝國有1220萬戶人家,總人口大體為5960萬人。而奧古斯都時期,羅馬帝國人口在歐洲有300O至5000萬人,亞洲稍微少些,非洲不到2000萬人。
漢朝與羅馬帝國相去甚遠,本沒有交集的機會,即便有點貿易,也是民間行為。但出于極偶然原因,漢軍與羅馬軍團殘部遭遇,從而在漢朝境內出現(xiàn)羅馬軍團殘余人員。這是怎么回事?得絮叨幾句。
公元前60年,羅馬的凱撒、龐培、克拉蘇形成三頭同盟。凱撒戰(zhàn)功赫赫,那句“我來了,我看見了,我征服了”,貫穿歷史的心窩。他的名氣如此之大,以至后來俄國沙皇的名稱是愷撒的轉譯。龐培20年東征西伐,羅馬人通過法律在他的名字前加定語,要敬仰地說:噢,偉大的龐培。馬庫斯?克拉蘇是羅馬共和國末期赫的羅馬首富,公元前55年當選執(zhí)政官兼敘利亞行省總督。他于次年湊足7個重步兵軍團、4千輕步兵、4千騎兵,穿過美索不達米亞平原,東征安息。
安息帝國是波斯地區(qū)古典時期的王朝,在公元前3世紀中葉建立。全盛時疆域北達小亞細亞東南的幼發(fā)拉底河,東抵阿姆河。帝國座落在地中海的羅馬帝國與漢朝間的貿易路線絲綢之路之上,使帝國成為商貿中心。安息國后來演化為伊朗和敘利亞。
公元前54年,克拉蘇領兵穿過沙漠,越過荒原,結果在卡爾萊陷入包圍。羅馬人被分割。帕提亞軍的陣地弓箭手發(fā)箭如雨,經久不斷,羅馬人唯有組成方陣,立盾牌于四周。這就是迭鎖盾龜甲形攻城陣。帕提亞軍從盾牌上方及下方射箭,殺傷大量羅馬軍,克拉蘇被迫與安息人談判,卻被大卸八塊,尸首異處。4萬羅馬士兵傷亡慘重,其中2萬人被殺,1萬人被俘,只有克拉蘇長子普布利烏斯帶殘部突圍。
為了羞辱傲氣尤存的羅馬戰(zhàn)俘,安息人搞了個軛門受降儀式。軛門就是用兩支長矛插在地上,頂上橫一支長矛,樣子就像個球門。羅馬軍團常強迫戰(zhàn)敗者列隊通過軛門。對于視榮譽為生命的士兵而言,鉆軛門是奇恥大辱。羅馬人認為,通過軛門而保住性命的人已算死人,婦女和家屬會為他們服喪。天知道羅馬戰(zhàn)俘列隊通過軛門時的心情。至此,羅馬對于失敗的殺戮者僅是可以遙望的地方了。
卡爾萊戰(zhàn)役中俘虜?shù)纳先f羅馬士兵怎么辦?可作為疆土的新鎧甲。橫亙中亞的安息東與西域的康居、大月氏、烏孫等接壤,受游牧民族騷擾,戰(zhàn)俘可戍邊。康居人活動范圍在哈薩克斯坦南部及錫爾河中下游。公元前1世紀末,人口60萬,軍隊12萬,以卑闐城(今塔什干或奇姆肯特)為中心。和所有游牧民族一樣,康居人隨季節(jié)變化而遷徙。冬季南下于錫爾河一帶,夏季北上至“蕃內”,兩地相距數(shù)千里。羅馬戰(zhàn)俘被分批押送至安息東部重鎮(zhèn)莫夫(大概在土庫曼斯坦的馬雷),此地距康居(烏茲別克斯坦的撒馬爾罕)僅數(shù)百里。
按照史家的一種說法,被俘的羅馬軍人在駐地左近屯墾放牧,自己養(yǎng)活自己,自稱“驪靬”?!绑P靬”仿照羅馬政體,擁有執(zhí)政官、保民官、大法官甚至公民大會,是羅馬帝國在亞洲的投影。
康居王劃出一塊地盤,讓羅馬人搞民族自治,民族自治不是免費的,羅馬人不但照章納稅,而且掉過頭再戰(zhàn)安息。在康居與烏孫曠日持久的戰(zhàn)爭中,有羅馬人的影子,雖然是充當炮灰,總算還有個人樣。
公元前44年,被漢朝擊潰的匈奴一部在郅支單于率領下?lián)魸鯇O,控制康居、大宛、大月氏,并在今烏茲別克斯坦境內的塔拉斯河(賴水)畔筑郅支城,這座城是“重木城”,土城外加固重木,是羅馬人獨有的筑城方式。大概這個時候,羅馬雇傭軍流落為匈奴戰(zhàn)陣的一部分。
公元前20年,羅馬帝國和安息簽約,要求遣返33年前在卡爾萊戰(zhàn)役中被俘的軍人,尋找普布利烏斯的下落。普布利烏斯及突圍殘部已在安息國消失得無影無蹤,只約略知道,部分歸順匈奴。
匈奴人把羅馬潰軍帶到哪兒了?疑團困惑著后世史家,力圖從蛛絲馬跡中尋覓羅馬軍團殘部的去向。20世紀40年代,英國漢學家德效謙寫就《古代中國之驪罷城》,稱中國古代稱羅馬帝國為“驪罷”,后稱“大秦”,《后漢書?大秦傳》以“大秦國一名驪罷”起首。文章指出,中國古代以外國國名命名的城市只有新疆庫車和溫宿,襲用移民舊稱。驪罷城最早在西漢版圖上出現(xiàn)是公元前20年,正是羅馬帝國向安息要求遣返戰(zhàn)俘時,絕非巧合,在卡爾萊戰(zhàn)役中突圍的羅馬遠征軍,當故國尋覓他們時,他們已鬼差神使地到了中國,在祁連山下落腳。
德效謙的說法不是捕風捉影,中國學者從《漢書·陳湯傳》中有所突破。陳湯有句話透出骨子里的霸氣:“犯強漢者,雖遠必誅!”公元前36年,西域都護甘延壽和副校尉陳湯戰(zhàn)于郅支城(哈薩克斯坦江布爾城)時見到一支軍隊,這支軍隊“土城外有重木城”拱衛(wèi),“步兵百余人,夾門魚鱗陣”。陳湯攻克“重木城”,“生虜百四十五人,降虜千余人”。這里提到的“魚鱗陣”是中國古籍中是僅有的記載。
匈奴人打仗一擁而上,無章法可循。將列陣布局為魚鱗狀,需經高度訓練,并有陣列條規(guī)指導,構筑“重木城”和用圓形盾牌連成魚鱗狀防御陣式,為古羅馬軍隊采用。史學家據此推理,這支奇特的軍隊是卡爾萊戰(zhàn)役中失蹤了17年的羅馬軍隊殘部。羅馬人善戰(zhàn)好戰(zhàn)本性,并沒有因來到中亞而改變。在與其他胡人融合后,仍保持著戰(zhàn)斗力。當然,充當?shù)慕巧冀K是雇傭軍。他們簡直就是為戰(zhàn)而生的。
1955年,英國牛津大學學者H.H.Dubs在《希臘與羅馬》刊物發(fā)表《古代中國的一座羅馬城》一文,認為甘延壽、陳湯在戰(zhàn)斗中斬郅支閼氏、太子、名王以下凡1500余人,生擒145人。這145人即布魚鱗陣的“百余人”,見到郅支被殺即停止抵抗,被安置在邊境城鎮(zhèn),該城以漢代對羅馬的稱謂“驪靬”命名。驪靬是希臘Alexandria的縮音,本指埃及亞歷山大。中國境內的羅馬城到746年土藩(西藏)人占領前一直存在。唐代學者顏師古考察過該城,認為當?shù)厝酥v該城名稱中的兩個音并為一個音,讀成Liakh – ghiQl,可能是用那種方法表達Alexandria這詞中x的發(fā)音,因為漢語中沒有這個音。這也就是說,所謂“驪罷”城是漢朝政府為安置流落到中國的古羅馬人所建。
“驪罷”在哪兒?驪靬在《漢書·張騫傳》中寫作犛靬,顏師古注曰:“犛靬即大秦也,張掖驪靬蓋取此國為名耳。”驪犛聲相近,靬讀與軒同。顯然,驪靬以犛靬而得名。中國古代稱羅馬帝國為大秦,也就是說,驪靬縣因羅馬帝國而得名。
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,加速了東西方交流,羅馬帝國位于貿易路線的終點,中國把它命名為大秦?!逗鬂h書?西域傳》:“大秦國一名廣鞬,以在海西,亦云海西國。地方數(shù)千里,有四百余城。小國役屬者數(shù)十。以石為城郭。列置郵亭,皆堊塈之。有松柏諸木百草?!睎|漢《漢書集解音義》中說:“驪靬,大秦也,張掖驪靬縣為西域蠻族而置?!?SPAN lang=EN-US>
這話頗為耐人尋味,因為明確說出張掖的驪靬縣是為西域蠻族而置,而所說的西域蠻族即是大秦人,也就是羅馬帝國的人。
德效謙提出“驪罷城”后,英國漢學家H.H.Dubs提出“驪靬”。兩個地名是同一處嗎?《漢書?地理志》中有句話為“驪靬(王)莽曰揭虜?!蓖趺Т蹪h,改郡縣名,驪靬縣改名羯、羯胡、羯虜。研究發(fā)現(xiàn),東漢至南北朝時政治和軍事上活躍的盧水胡是驪靬人。西漢時驪靬一帶是大片泉水注涌的沼澤地,叫盧水,驪靬人稱作盧水胡?!度龂?SPAN lang=EN-US>?張既傳》中說:驪靬、番和、顯美等三縣的“盧水胡伊健妓妄、治元多等反,河西大擾”。稍后,驪靬人還被稱為先零羌、秦胡等名目。
1989年,澳大利亞阿德萊德大學歷史教授戴維?哈里到蘭州,找對這段歷史有研究的關竟權教授討教。關教授一股腦把自己還沒發(fā)表的研究成果交給哈里斯。哈里斯回國后發(fā)表關于驪靬研究論文,法新社迅速轉載,聲稱揭開了羅馬第一軍團消失之謎。
戴維?哈里斯后來辭職,到蘭州大學教英語,與西北民族學院歷史系教授關意權、蘭州大學歷史系教師陳正義、前蘇聯(lián)學者費?瓦謝尼金等投入研究,在一份公元前9年地圖幫助下,確定“羅馬城”位于蘭州西北約300公里的永昌鎮(zhèn)附近,叫者來寨。盡管實物出土佐證不足,很多學者依舊認定,永昌驪靬古城是西漢安置羅馬戰(zhàn)俘的地方。
者來寨是甘肅永昌縣境內、緊傍祁連山的村莊,常年干旱少雨,沙化現(xiàn)象嚴重,典型景觀是黏土夯筑的土坯房。這兒的村民自稱漢族,但頭發(fā)多為淡黃色,有些是藍眼珠或綠眼珠,鼻子高挺,與周圍村民相貌迥異。村民一口本地口音,習俗卻有諸多迥異,安葬死者時頭朝西方。村民春節(jié)時用發(fā)酵面粉做牛頭形饃饃,作祭祀用。放牧時,村民喜歡把公牛趕到一起,想方設法讓它們角斗,像古羅馬人習慣。
在者來寨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座古城遺址。只不過破壞嚴重,不具備考古價值。不過,從長方形的形制和僅存的一段約300米城墻看,可確定是西漢古城。這座古城又和這些相貌奇特的村民有某種關聯(lián)呢?
2003年,永昌縣發(fā)現(xiàn)99座西漢古墓。墓中有100多具尸體,骨骼扁圓,體形高大,男性骨骼一般在180厘米以上,女性多在160厘米左右。顱骨明顯有別于漢族,眼窩呈方形,眉骨凸出,下顎骨方,并發(fā)現(xiàn)棕紅色或褐色頭發(fā),骸骨頭上均有傷,顯然不是自然死亡。死者究竟是什么人?考古發(fā)現(xiàn)只能說明西漢時期有西方人骨骼特征的人曾在永昌縣境內生活過。不能排除這些遺骸屬于羅馬人,即使是羅馬人,也不能確定他們與神秘失蹤的“羅馬軍團”有關系。
一種看法認為者來寨位于絲綢之路必經處,往來商賈眾多,中外民族間雜婚混血似乎自然,者來寨人可能是西方商團的后裔。但即使在古代,這里也屬經濟不發(fā)達的邊遠地帶。商團從事經濟貿易活動應選擇人煙稠密的安全路徑,況且絲綢之路在西漢時才具雛形,西方商團還沒有大批進入中國。因此者來寨村民不可能是西方商團留下的后裔。
對群體甚至一個民族的源流,可從歷史、考古、語言、文化、體質特征等方面研究,但這些材料容易受到客觀條件限制,難以獲得直接證據,而人體DNA核苷酸序列,具有穩(wěn)定的世代遺傳性質,隨著DNA分析技術的發(fā)展,特別是Y染色體非重組區(qū)域確定的遺傳標記,已經成為世界公認的解讀人群起源、遷徙、演化的鑰匙。
2003年5月,蘭州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對該村91名外貌“怪異”的村民做DNA檢測,意在搞清這些村民遺傳基因的發(fā)源地。2004年,村民羅英在北京中科院接受血液化驗,羅英的長相是者來寨居民中最怪異的,鷹鉤鼻、綠眼珠、卷發(fā),身份證顯示為漢族。據化驗,他有46%的歐洲血統(tǒng),被認定為阿富汗血統(tǒng)。2005年,被當?shù)厝朔Q為“蔡羅馬”的村民蔡均年前往上海做DNA檢測,蔡俊年一頭黃發(fā)、鷹鉤鼻、藍眼睛、白皮膚,鑒定結果為 56%的歐洲血統(tǒng)。
至2014年,蘭州大學生命科學學院主持,耗時兩年完成甘肅羅馬軍團后裔DNA鑒定,鑒定結果顯示,者來寨村民提交的91份全血血樣,全部為中亞和西亞血統(tǒng)。程貞義教授說的頗為大膽:“這個結果不僅可以確定這些在中國腹地出現(xiàn)的白皮膚藍眼睛人的來歷,也可以更全面地解釋 2000多年前那個羅馬軍團更詳細的資料。”
人們在基因突變中重新找到羅馬士兵的印記??h里具有明顯特征者60多人,不明顯特征者有200人,他們的子孫已不明顯。這些特征的出現(xiàn)屬于返祖現(xiàn)象。有返祖現(xiàn)象的村民早先還因為長相怪異遭到歧視,者來寨村民因此不出外打工,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血統(tǒng)的延續(xù)性。
研究人員對DNA分析只獲得群體遺傳學的第一手資料。根據實驗結果,這些人的基因與維吾爾族、古匈奴(如蒙族)的基因相差很遠。然而,DNA鑒定結果不能直接說明這些人是古羅馬軍團后裔,只劃出一個大致范圍,再結合人文、歷史等各方面知識推測。
對于開發(fā)旅游,中國各級地方政府通常表現(xiàn)出很高的敏感性,永昌縣政府很快行動起來。在橫貫縣境的國道旁修建“驪靬懷古”三人雕像,中間是一位峨冠長袍的漢儒,左右兩旁一男一女,異域長相,男子身著類似古羅馬士兵的頭盔鎧甲,滿頭卷發(fā),矮墩墩的,挺壯實,一手撫摩著前胸,憂郁地望著祁連山脈,那是祖先來的方向。
公元592年,史籍中關于驪靬的記載嘎然而止。這年隋文帝鑒于驪靬人已被漢人同化,下詔將驪靬縣并入番和縣,驪靬建縣628年后,退出歷史舞臺。但一千多年后,陳芝麻爛谷子被重新提起,不說國內外學界的爭論,意大利廣播電視公司派攝制組到永昌,試圖尋找羅馬“東征軍”流亡者的痕跡。這個偏遠的小地方和顯赫一時的羅馬帝國攀上親后,縣城中建了驪靬賓館;鄉(xiāng)鎮(zhèn)出現(xiàn)羅馬商場;新編《永昌縣志》簡要記載了安置羅馬降人史話,有人以“驪靬縣”代稱永昌縣。者來寨1999年更名驪靬村,村里的一段古城墻被石柱鐵鏈圍起來,中立石碑,刻著“驪靬遺址”。村口建了個羅馬風格的方亭,稱驪靬亭。
羅馬軍團殘部說的不少了。乍看與時下中國政府鼓勵的“走出去”關系不大,卻也說明兩千年前的漢朝為抗擊異族騷擾而東征西戰(zhàn),活動地域廣泛。這些活動也沒有開拓市場跡象,僅僅是戍邊。而戍邊活動打開了漢朝人的眼界,醞釀出了絲綢之路。
連載:20170221-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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